【棋魂亮光】雨天

 【亮光】雨天

 

 

 

──唉，又是雨天。

 

塔矢亮在心裡不耐煩地想著。

明明不是梅雨季，東京卻連續下了一個星期的大雨。

目光無意間瞥向一旁的窗子，雨勢大得根本看不清窗外的景色。

除了一片灰濛濛的天空和被滂沱大雨沖刷得模糊的街景以外，什麼也看不清。

其實他從來都不是特別討厭雨天，只是這一段時間，他深刻地感覺到雨天有多麼的不便。

而且，如果只是小說裡頭所描述的浪漫的綿綿細雨持續一星期的話那還算好，可是偏偏是這樣一場又一場的傾盆大雨……實在令人有些不悅。

聽說天氣也會影響人的心情，不知道是不是下雨天的影響，塔矢亮覺得自己這陣子的情緒似乎有些浮躁。

像現在，只是進藤光過了他們倆約定的時間還沒到棋會所，他的心就開始有點忐忑。

 

──這不是很常見的事嗎……？進藤那傢伙本來就是個遲到大王。

 

塔矢亮扶著額，盯著擺放著今年本因坊循環戰第三次預賽棋譜的十九路棋盤。

這局棋，進藤對上了岩本九段，雖然最後進藤仍是輸了，但他結合秀策手法以及自己特殊發想的靈動棋風，也的確逼得岩本九段在對局中連連吃鱉，冷汗直流。

進藤輸棋的最主要原因，在於自身的實戰經驗不足。

他還記得，結束了在名古屋的手合的自己，回到東京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出版部拿進藤這局棋的棋譜，沒想到，桑原老師卻已經在那兒了，而正拿著進藤棋譜的桑原老師，甚至說出了「真想早點和這小鬼對上啊。」這樣的話；棋會所裡一向和進藤不對盤的北島先生，看了這局棋的棋譜之後，也難得地說了類似稱讚的話；找進藤下指導棋的活動越來越多，不知不覺間，也累積了不少棋迷。

塔矢原本平放在桌上的手慢慢地握緊，纂成拳頭的手正微微地打著顫。

有越來越多的人關注著進藤的棋，而他……

 

──我……關注的……卻不只是他的棋……

 

他關注的、他想要的……除了進藤的棋以外，還有很多很多。

可是這樣的感情，能被容許嗎？

 

塔矢亮的思緒，被自動門開啟的同時響起的清亮嗓音給打斷。

塔矢抬起頭來向門口望去，看見了進藤的身影。

他看見那人撥了撥濡溼的髮，轉過頭的同時那抹額前的金黃也不安分的晃動著，幾滴水滴就這麼由髮絲飛濺了出，在空中劃出幾道晶亮的弧。

四目相交的那刻，進藤光朝塔矢亮綻開了爽朗的笑容。

「塔矢！我來了！」

 

※

 

進藤光覺得自己今天可以說是倒楣的。

 

早上起床後才想起來自家老媽和隔壁的山崎太太還有小林太太因為抽到了商店街的優待卷一起去參加溫泉旅行了，爸爸又早早就去上班了，沒有人叫他起床的結果便是昨天打譜到半夜一點半的他早上睡到自然醒。

 

──九點二十一分啊……

 

他迷迷糊糊地看著床頭櫃上的鐘，然後在分針跳向二十二分的時候猛然驚醒！

今天早上有棋賽！！！意識到這一點的他迅速地從床上跳起來，用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臉、換衣服，打理自己的儀表。

擠上電車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四十分了，如果遲到的話、如果不小心被當成不戰敗的話……那麼那個個性認真過頭的傢伙絕對會生氣的！

他可不想再被塔矢亮拍著桌子逼問為什麼不戰敗！

 

好不容易趕上了棋賽，卻因為太過匆忙而心服氣躁，再加上早上沒時間吃早餐，肚子實在餓到令他受不了，導致原本可以中盤勝出的棋局硬是拖到了終局。雖然最後還是贏了那個不知名的棋手四目半，但他今天的表現可說是差強人意……要是和塔矢檢討這局棋的話，免不了又要大吵一架了吧。

其實有時候，即使他自己也認同塔矢亮說的話是對的，卻不知怎麼地就是想和他持相反意見，老是想出一些歪論來反駁他。

當看見那個在每個人心目中溫文有禮的塔矢亮、那個被女棋士們私底下暱稱為「棋壇貴公子」的塔矢亮，在自己面前卻總是氣急敗壞地指著他的鼻子和他大吵一架的時候，他的心裡就會有一絲絲愉悅的感覺。

 

──難道我其實是個M嗎！？

 

進藤光不禁愕然地想到，隨即又用力地甩了甩頭，像是要將這樣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腦袋。

他撐著一把便利商店買的透明傘走在路上，忽然停下來用力搖頭的舉動遭到諸多路人的側目，他卻絲毫沒有發覺，再度邁開腳步時，腦子裡還是想著塔矢的事情。

 

──是因為……

 

是因為……塔矢，在他面前展現的是最真實的一面。

就好像，對塔矢來說……

 

──對塔矢來說……我是特別的。

 

他還來不及思考為什麼自己要為了這樣的事情而感到高興，就被一道強力的衝擊給撞倒在地。一位撐著黑色雨傘的中年男子奔跑而過，回過頭向進藤光道了聲歉便逕自向前跑去。

進藤手中的傘也在剛才的撞擊中飛了出去，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線，最後落到了馬路中央，幾位因此而緊急煞車的車輛駕駛從車窗探出頭來，向進藤光破口大罵。

進藤光邊道歉邊拾起那把差點引發連環車禍的雨傘，然而傘骨已經整個變形，不能用了。

 

──便利商店的傘也太脆弱了吧！

 

他憤憤地想著，心裡實在委屈到了極點。

值得慶幸的是地鐵站就在前方不遠處，而且上了電車之後發現人意外得少，不過渾身溼漉漉的他在接觸到車廂裡頭的冷氣之後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拜託不要感冒啊！

 

進藤光默默地祈禱著。

 

如果說到目前為止，進藤光都還沒有萌生覺得自己倒楣的念頭的話，那麼，在他走進棋會所看見塔矢亮，還對他揚起了一個自認為頗爽朗的微笑之後，卻發現塔矢亮看見他的臉居然臭得跟大便有得拼──這時，他才由衷地覺得自己今天真的很倒楣。

 

※

 

當塔矢亮看見進藤光走進棋會所時，那副全身溼透的樣子，就不由得感到一肚子火。

等他會意過來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他已經不顧棋會所裡眾人驚愕的眼神，捉住進藤光纖細又冰冷的手腕往外走了出去。

進藤光被塔矢亮拖著，有些踉蹌地走在他身後，進到電梯裡後，塔矢亮才鬆開他的手腕，臉上浮現出尷尬的神色。

塔矢脫下自己身上的薄外套，披在進藤的身上，卻仍然沉默地不發一語，且眉頭緊蹙。

進藤抬頭望向塔矢亮臉色依然難看的臉，嚅嚅地開口詢問：「喂……塔矢，你……在生氣？」

眼見塔矢只是默默地把眉頭蹙得更緊，進藤光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

可是為什麼？塔矢為什麼生氣？

原因應該是和自己有關，可是任進藤光怎麼樣也想不出塔矢亮生氣的理由。

是因為他遲到嗎？雖然塔矢亮已經習慣了他遲到的習性，但是偶爾還是會生氣的吧。

 

塔矢的沉默好可怕，電梯裡的寂靜令人喘不過氣，明明到達一樓的時間只要三十秒，進藤卻覺得時間過了好久。

 

於是走出電梯後，他鼓起勇氣，把在街上發生的事情鉅細靡遺地和塔矢亮說了一遍，並一再強調自己絕對不是故意遲到的！

「吶、塔矢……原諒我吧！」進藤光訕笑著請求塔矢原諒。

 

──這個笨蛋！

 

塔矢亮在大樓門口撐開深藍色格子紋的折傘，用眼神示意進藤光一起撐傘。

認為這大概是塔矢原諒自己的證明的進藤光，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腳步輕快地走在塔矢亮的身邊。

看著這樣的進藤，塔矢在心裡頭無奈地嘆了口氣。

是啊，誤會自己是因為他遲到而生氣的進藤光是個笨蛋，但是，擔心著進藤光卻說不出口的如此彆扭的自己，也是個笨蛋。

 

「……為什麼……為什麼不先回家？」

聽見塔矢亮唐突的問句的進藤光愣了一下，然後偏頭想了想，「是啊……為什麼呢……我怎麼沒有想到要回家？」

搭上電車的時候，只是一心想著要去找塔矢，卻完全忘了渾身溼透的自己，即使回家也並不是什麼不對的事。

「只是想說，要去找你罷了……你不高興？」進藤光撇撇嘴，這麼一想，自己不顧一切來找塔矢，卻被冷眼相待，還真的是相當倒楣呢。

「不是……只是下次如果還遇到類似的事的話，你還是先回家吧。」

聞言，進藤光突然停下腳步，盯著自己溼透的NIKE球鞋，問道：「你……塔矢，你在擔心我？」

沒有聽到回答。

進藤光悄悄地仰起頭，看見塔矢亮臉上泛著可疑的紅暈，以及一張一合彷彿想說些什麼的薄唇。

驀地，他笑得像隻偷腥的貓，然後再度邁開了步伐。

 

撐著傘在雨中漫步的兩人依然沉默著，然而身邊的氣氛卻柔和了許多。

 

一輛轎車從人行道旁快速奔馳而過，就在這時，塔矢亮伸出手臂，收緊手指將走在外側的進藤光摟緊，更靠近自己一些，好讓他不被高高濺起的水花噴到。

雖然進藤不差這一點水花也已經是渾身溼透的狀態就是了。

感覺懷中的少年似乎有些僵硬，塔矢低頭俯視他的臉，卻發現他白皙的雙頰染上了一層酡紅。

塔矢亮不自覺地輕笑出聲。

「……謝、謝謝啦！」

聽見笑聲的少年顯得有些慍怒，皺著眉、粗聲粗氣地道謝，卻沒有推開塔矢的手。

塔矢亮鬆開摟著進藤光肩膀的手後，兩人的距離依舊靠得很近。

在前往地鐵站的路上，塔矢亮有些愉快地想著……

 

──雨天，也是會有好事發生的呢。

 

 

 

20110710 fin.

後話：

想說要重新修改舊文，結果我根本把這篇修得面目全非！！！我根本是砍掉重練了吧！！！！！(汗)

有人修文像我一樣幾乎把整篇文章重新寫過的嗎……=_=|||

於是根本不是舊文了，連情節都不一樣，已經不能算是舊文重發了；A；

我可是在鄉下的奶奶家忍著剛剛看見大蜘蛛迅速爬過的恐懼把這篇完成的orz

是說我對把未交往的兩人寫得莫名的彆扭又莫名的閃的自己感到絕望！！可是這真的不是我的錯！一定是在我筆下的這兩隻自己彆扭、自己閃起來的！(喂)

話說上一篇夏日一角和這篇雨天都是某亮辛苦地在單戀在糾結，然後遲鈍的某光還弄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我看我要不要乾脆開個塔矢亮暗戀系列(?)算了……囧